寇延丁專欄:「拆哪!台灣!」─事關土地,又多一個「犧牲打」

正在拆除竹塹的怪手。(張洧齊提供)

一直高度關注張洧齊的抗拆臉書。不僅因為竹塹所系,是一段珍貴的恒春歷史、臺灣歷史,也因我對保護竹塹一直懷有樂觀期待,期待「臺灣式抗拆」能夠有一個妥協多贏的結局。事關公平正義,作為一個中國人很容易對民主法治的臺灣帶有先入為主的美好期待。

7月12日,有一個觸目驚心的詞「犧牲打」一再出現。以下摘錄自洧齊抗拆臉書:

過去一周,信仰與大家的打氣支持恆春張家古厝繼續保存下來,我們愛你們。

7月7號,屏東縣政府針對異議書回函:拒絕接受「新事證」重啟文資審議。我們不願意繼續爭執,既然沒有共識,兩造對於「新事證重啟審議」與「建築定著投射範圍登錄」認知差異,已經向文化部提起訴願,有普安堂案例當作犧牲打,兩個月後,我們有信心訴願成立,重啟文資審議,我們會耐心等待,如果訴願不成立,會進行行政訴訟。

普安堂已經為台灣犧牲打;恆春張家古厝也將為台灣犧牲打,翻轉不重視文化的社會風氣。

我不懂棒球,不曉得什麼是「犧牲打」,只是感慨於這個詞帶給我的感覺,那種帶著絕望的犧牲感。這不是張洧齊、那個面帶笑意態度溫文國語柔和的臺灣年輕人給我的典型感覺,他要保住的不過是131坪竹塹,並要與社會公眾共用這份寶貴的文化遺存,在有民主選舉言論自由的法治臺灣,何至於如此無望?

我知道,把這個比喻用到自己身上的張洧齊,所指同樣不是打球的技術,而是為了保護竹塹明知無望但仍全身心投入的決絕,那種犧牲感。

他在文中將土城媽祖田普安堂與恒春張家古厝竹塹處境做了對比,臺北土城媽祖田百年普安堂土地之爭歷時已久,雖然對那個始於日據的漫長糾扯瞭解有限,亦知于情、于理、於事實傳承、于文化價值都應保留。但那麼多人漫長抗爭,最後還是強拆了,而且強拆「合法」,讓人不禁感歎「法治,多少罪惡假爾之名以行」。

張洧齊在提到「犧牲打」這種說法時,比照的案例普安堂。拆前拆後,同一個地方的對比圖。(圖片來自網路)
張洧齊在提到「犧牲打」這種說法時,比照的案例普安堂。拆前拆後,同一個地方的對比圖。(圖片來自網路)

歷經12年訴訟,普安堂於2014年10月20日依法強制拆除。從普安堂案例看到﹂需要土地所有權人同意才可以公告」,亦有「只登錄建築本體」,與恒春竹塹何其相似。(更多請參照張洧齊抗拆臉書)

對這種痛入骨髓的相似,張洧齊此前對這類事情所知無多,偶爾從媒體報導中看到,也只能歎息一聲「玩不過他們的」、「人家是依法行政,一切合法,你是違法的佔有戶」、「社會是現實的」、「算了吧!要爭一世,不要爭一時」,包括牽動臺灣關注的大埔事件,也是大概如此。

他沒有想到自己也會被拋進這樣的漩渦,自從2014年12月30日,土地查估不速而至,比比皆是的「合法強拆」模式按下開始鍵,「抗拆」就成了張洧齊夫婦生活的中心,「被迫犧牲了時間、丟掉工作、遭人誤解、奔波陳情被拒於千里之外,」如此艱難,看不到希望,為什麼還要做?洧齊說「只是還債而已。」

「還給誰?還給過去被國家機器傷害的人。」

「你傷害了我  卻一笑而過」

「自從兩年半以前發現古厝部分區域在自辦市地重劃區範圍內,開始行政救濟,我們認識臺灣土地剝削之嚴重」,從我認識洧齊的那一天,就聽他說「贏不了」,但又一直沒有放棄。 (相關報導: 寇延丁專欄:尋求最大公約數 更多文章

張洧齊抗拆依靠政府,尋求行政救濟,被我稱為「有臺灣特色的抗拆」,我曾經覺得,臺灣式抗拆和中國式抗拆大不相同。因為政府、國家機器的表現大不同。中國式強拆政府與企業豈止暗通款曲,往往有員警甚至武裝員警保駕護航,但臺灣式抗拆至少可以報警報案,還可以請員警幫助收集證據,洧齊將那段經歷在抗拆臉書中公諸於眾:「(員警)真的有去問工人,工人也告訴員警說,是公司派他們強拆竹塹的,而且員警的側錄器有把這一段敘述錄下來……這個禮物真的太棒了!因為我們沒有錄下強拆的影片,所以以員警的身分的公信力錄下工人證詞,將會是一大武器,重劃會大概無法推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