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聞》從天星碼頭啟航 衝出香江新政治

香港天星碼頭(翻攝自維基百科)

六月中旬的周末,香港西九龍一個非政府組織(NGO)社會創新中心有場影片首映會,放映的是紀錄片導演江瓊珠的作品《我們在此相遇》。江瓊珠記錄過菜園村反高鐵等社會運動,而這部片子的主角是四位參與社會實踐的華人,有在印尼,有在馬來西亞,有人在香港,其中一位主角是當天也到場的陳允中。

爆滿的首映會來了許多陳允中的朋友,因為他即將離開香港,許多人來跟他道別。陳允中要到台灣學佛兩年——其實不知道是該說「到」還是「回」台灣,就像江瓊珠影片的主角們都有跨國生活經驗,陳允中是來自馬來西亞的華人,在台灣的台大機械系、城鄉所念書,再到美國拿博士,之後到香港教書,而且投入香港社會運動。

陳允中輸出台灣社運經驗

社運對陳允中並不陌生,在一九九○年他就在台灣近身觀察很多運動。二○○六年港府因中區填海工程,要拆除維多利亞港近半世紀歷史的天星碼頭,引發古蹟保護抗爭。拆遷工程進行中,幾個年輕人衝進工地抗議。這一衝,也為往後十年香港社會政治發展衝出一條新路。

陳允中是馬來西亞華人,在香港教書,投入香港社會運動。(郭宏治攝)
陳允中是馬來西亞華人,在香港教書,投入香港社會運動。(郭宏治攝)

衝進去的年輕人中一位叫朱凱迪,也就是去年立法會選舉全港「票王」。當時二十九歲的朱凱迪組織一群「八十後」年輕人成立工作坊,運籌抗爭規畫,他找來陳允中幫忙。陳允中就把他在台灣瞭解到的社運經驗傳授給這批香港社運新鮮人——不要以為香港反抗運動向台灣取經始於太陽花或時代力量,陳允中早了七、八年。天星碼頭抗爭失敗了,但之後是抗爭更久的保衛皇后碼頭運動,接下來是牽動中港經濟一體化神經、反對興建高鐵迫遷農戶的菜園村保衛運動。陳允中、朱凱迪與那群「八十後」年輕人成立「土地正義聯盟」,開拓出香港草根社區運動空間。之後,他們關切新界東北開發案——這又是個配合港粵經濟一體化的開發計畫,而朱凱迪也長期在新界元朗八鄉,深入挖掘地產開發利益,甚至惹來死亡恐嚇。「這種都市空間運動是新的,以前香港只有階級性的勞工運動與民主運動。這個運動從天星碼頭走到東北開發,最後進入了主流政治。」陳允中回顧這十年運動軌跡。

衝進天星碼頭改變朱凱迪

香港回歸二十年,前十年與後十年的政治社會運動發展迥異。黃之鋒說,這是年輕人站出來改變了社會文化,「從朱凱迪那一代出來推動天星碼頭運動,推動本土認同。到我們這一代的反國教運動,開始瞭解中國因素,進而推動民主改革,要命運自決。這個脈絡都是從朱凱迪那一代開始,香港人也因此有了身分認同,而這種認同不是排外的,是把對地方的情感投放到運動。」一二年,十六歲的黃之鋒帶領「學民思潮」掀起十二萬人「反愛國教育洗腦」抗爭運動。 (相關報導: 香港回歸20週年:一國兩制50年不變?50年後呢? 更多文章

朱凱迪(郭晉瑋攝)
朱凱迪(郭晉瑋攝)

對於二十年來自己的轉變,朱凱迪說,前十年香港對他而言是不確定而模糊,只知道有個一國兩制,還有個民主運動。「但在政治上沒讓我覺得能建立政治主體,一切都像是被安排的。那一代人覺得不需要參與政治,香港人反而是有種國際面向,所以我去當記者跑國際新聞。」跑了三年國際新聞回來,朱凱迪投入社運,也改變了自己對香港的認知,「後十年讓我有一種情感的投入,發現原來可以去改造政治。」他自我省視發現,原來自己是在殖民地政治架構下成長,「即使在最小的事情上,也從來沒有把握住決定權。」朱凱迪說,衝進天星碼頭那刻對他非常重要,「一種拿回一個東西的感覺,能發揮的能量非常強。」他說,之後不斷學習什麼是香港的殖民體制,「而北京承繼這個殖民體制,也決定了香港民主政治發展,讓香港失去很多發展可能。」「香港統治精英有一種心態,覺得自己在統治香港,你們永遠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怎麼玩的。北京也是繼承這套。」朱凱迪舉例說,政治精英只關心都市而不關心鄉郊,「因為鄉郊是體現殖民體制最強的」。而他去觸及這一塊殖民體制最牢固的危險地帶,卻遇到生命威脅。朱凱迪的社會政治實踐就是種「解殖」過程,他認為,如果未看清香港留存的殖民體制,「即使北京給我們雙普選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