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灣這座「人間樂園」,一六六一年四月最後一天的清晨沒有見到陽光,只有濃重的霧氣。熱蘭遮城堡的銅砲擦得乾乾淨淨,也裝填了彈藥,哨兵在霧裡瞇著眼眺望遠方。他們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國姓爺可能會來犯。距離城堡五分鐘路程的熱蘭遮鎮幾乎空無一人,客棧都封上了門窗,空蕩蕩的住宅也都上了鎖。大部分的漢人居民都已逃離鎮上,躲在岸邊等著船隻來接他們離開。
當時有不少古怪的報告。身穿荷蘭服裝的漢人在夜裡鬼鬼祟祟地遊蕩;一名剃頭的漢人在探查原住民村落的時候被逮;漢人盜匪闖入一名農夫的家裡,用烙鐵燙了他。有些士兵指稱有個人在熱蘭遮城堡前方的主要水道浮出水面,而且連續浮出三次,然後又消失無蹤。他們過去查看,卻什麼都沒有發現,而且也沒有得到任何人落水或溺水的消息。同一天,有些人聲稱看到了一條美人魚,其長髮在太陽下猶如黃金一樣閃閃發亮。那條美人魚同樣浮現了三次,然後又消失無蹤,彷彿傳遞著什麼警訊。
有些人在城堡與城鎮之間的平原上聽到尖叫聲。另外有些人則說他們在那裡看到一場鬼魂間的戰爭,兩支鬼魂大軍互相衝突,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號叫。他們望向海上,更看見停泊在港灣入口外的三艘船隻發出無聲的砲火。奇怪的是,船上的水手說他們在同一個時間卻是看見城堡展開無聲的砲擊,「但天一亮之後,我們全都看見根本沒事。」
一般士兵喝醉了米酒,說出這樣的故事並不令人意外。然而,揆一本身的官方日記通常都以莊重的筆調客觀記錄各項事務,卻也提到一條狗生下兩隻幼豹,而且這兩隻幼豹誕生不久之後即告死亡。他指出:「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在當地從來不曾發生過。」
有些人認為對這些異常現象感到憂心根本毫無意義,而且他們的論點也非常有力。畢竟,揆一在前一年也因擔憂國姓爺來犯而驚慌不已,並且堅稱侵略行動迫在眉睫。他要求上司緊急派遣援兵,於是他們派出了一支增援艦隊。艦隊抵達之後,司令范德蘭待了一小段時間,卻愈來愈不耐煩。
他指控揆一過度恐慌,聲稱國姓爺絕不可能進攻台灣,就算他真的膽敢來犯,荷蘭人也可輕易擊退他的軍隊,因為漢人「不是士兵的材料,只是一群娘娘腔」。他認為揆一拒絕聽他的話乃是對他的侮辱。他愈來愈厭惡揆一,揆一也同樣厭惡他,稱他為「毫無理性德蘭」(在荷語中與他名字的發音頗為相近),並且還提出一長串的辱罵:「范德蘭對國家與政治事務的熟悉程度……差不多和伊索寓言裡的那頭豬一樣,粗俗無禮到了極點,自以為是、自尊自大、目中無人、愚蠢頑固,舉止神態都充滿了敵意與粗野的表現。」福爾摩沙議會裡也出現不少火爆場面。范德蘭說他想率領艦隊離開台灣,去攻打澳門的葡萄牙人,但揆一拒絕讓他這麼做。上尉拔鬼仔是荷蘭人在台灣的一大戰將,我們後續還會提到他不少令人皺眉的判斷──他提議,他們應該直接派個人去問問國姓爺究竟有什麼意圖,也許能順便查看他正從事著什麼樣的準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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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主意實在愚蠢不已。孫子說:「兵者,詭道也。」這句話如果沒錯,那麼怎麼可能有人期待敵人會對自己誠實相待?使者航行到了廈門,獲得國姓爺的接待。他問國姓爺正在從事什麼樣的作戰準備,國姓爺答道:「我不習於公開我的計策。實際上,我通常會聲東擊西。」荷蘭使者認為這句話相當狡猾,但國姓爺其實不過是引用了中國的古老諺語而已。國姓爺交給使者一封信,請他轉呈給揆一。他在信中寫道:「閣下依然懷疑我對荷蘭的善意,似乎認定我暗中圖謀以敵對行動侵略你的土地。這只是奸邪小人捏造的謠言。」國姓爺表示,他忙著攻打勢力強大的清朝,哪有空理會福爾摩沙這麼一座「只長著草的小島」?他向揆一指出,無論如何,他總是經常散播謠言以蒙蔽敵人。他問道:「我既不透露,怎麼可能有人會知道我心裡的想法以及我真正的意圖?」但實際上,國姓爺在這個時候已經有意攻打台灣,只是在等待適當的時機而已。
他的信函完全無助於平息台灣的爭論。范德蘭懷著怒氣離開台灣,帶走了最有經驗的軍官與最精良的船艦。他留下的三艘船隻正是冒出幽靈砲火的那三艘。他離開後不久,各種不祥的預兆就開始出現了。
這時候,早晨的陽光驅走了濃霧,顯露出海面上數以百計的桅杆,多得彷彿一片密林。
大砲開火,鐘聲響了起來,傳令兵騎著快馬飛馳而出。國姓爺來了。
天意的徵象
等到霧氣消散,已經來不及阻止國姓爺航入大員灣,直搗荷蘭殖民地的核心地帶了。他的船隻已經進入鹿耳門,也就是通入大員灣的兩條水道之一。鹿耳門的水深不及熱蘭遮城堡旁的那條水道,但毫無防守。這裡原本的荷蘭大砲都已被埋在好幾噸重的沙土下,就在一六五六年那場駭人的颱風所摧毀的堡壘旁邊。
要穿越鹿耳門並不容易,這裡不僅水淺,航道又頗為曲折,到處都是隨著風暴變換位置的沙洲,對於國姓爺這種吃水極深的遠洋唐船而言相當危險。不過,國姓爺卻受益於一項奇蹟,至少這是楊英的說法:「先時此港頗淺,大船俱無出入,是日水漲數尺,我舟極大者亦無□□,□天意默助也。」
雖然楊英感謝上天的眷顧,實際上國姓爺的進攻行動卻是經過精心策畫。他抵達的日子──四月三十日──正是新月出現之際,也就是潮水高漲的時候。他先前也曾使過類似的伎倆。一六五二年,他的海軍趁著滿潮抵達海澄縣,直接航至主要的宮衙建築物前,令當地居民大吃一驚。楊英也把那次事件描述為奇蹟,稱之為天意的徵象。
這一次,國姓爺差點錯過了滿潮。若非他不顧大雨,立刻離開澎湖,他的艦隊就會卡在大員灣外,暴露於天候的侵襲。也許上天確實幫了點忙。
這幅地圖顯示了一六五六年左右的大員灣地形。海灣有兩個入口,主要水道由熱蘭遮城防守。鹿耳門雖然比較淺,水道也比較曲折,但荷蘭人知道他們必須對此處加以防守,以免侵略者航入大員灣裡,所以才會在北線尾沙洲上建造北線尾海堡。然而,一六五六年那場猛烈駭人的風暴摧毀了北線尾海堡,此後便沒有再重建。於是,國姓爺抵達的時候,即可藉著滿潮航越鹿耳門,繞過熱蘭遮城堡,率領其大軍在普羅民遮城北部幾英里處的台灣本島登陸。這幅地圖參考自一六五六年的一幅海圖。
一陣騷亂
揆一召集福爾摩沙議會舉行緊急會議。就目前看來,熱蘭遮城堡顯然安全無虞。這點令人欣慰,因為大部分的部隊與大砲都駐紮在這裡,還有許多高階官員也是。其他人則是住在熱蘭遮鎮,就在一百碼外而已。
但有些行政官員、學校教師、傳教士及士兵卻與家人住在鄉間。揆一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派人傳布警訊,通知他們到熱蘭遮避難。
他和其他議員討論如何處置熱蘭遮鎮的漢人居民,也就是那些沒有封起房屋逃離的居民。過去這段時間以來,荷蘭人與這些漢人共享繁榮的生活,且大致上也都和平共處。結果,揆一派遣士兵到鎮上,把富有的漢人逮捕起來帶進城堡,其他人則被下令待在屋子裡。
不過,他們沒有遵守命令。一長串的漢人難民徒步逃離城鎮,經過磚造醫院,然後沿著狹長的沙洲南下,穿越長滿了鳳梨的沙丘。荷蘭巡邏隊試圖迫使他們回頭,但許多人還是逃了出去,有些人甚至把一名荷蘭下士打得差點重傷而死。揆一心想:「一般居民都這麼對待我們了,誰知道敵人對我們住在鄉間的同胞會施以什麼毒手?祈求上帝保護他們免於敵人的暴力侵害。」
國姓爺的下一步會怎麼做呢?荷蘭人在城堡裡看見幾艘小型唐船在一座名叫油車行村的村莊附近探勘登陸地點。油車行村位於台灣本島,與鹿耳門隔著海灣相望。不久之後,國姓爺旗下數十艘比較大型的船艦就乘著滿潮航行過去,並且開始讓人員上岸。原本生活在荷蘭統治下的數百名漢人居民,為他們獻上了一車車的武器與補給品。看來他們似乎許久以前就已投靠了國姓爺。
最先上岸的是騎兵部隊。一名荷蘭騎兵向熱蘭遮回報指出,他看見一百匹以上的馬兒在油車行村附近甩頭擺尾,每匹馬背上都騎著一名強大的騎士,身上的武器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一把劍、一根駭人的長矛,還有一張弓。這支騎兵部隊的領袖──之所以知道他是領袖,原因是有人在旁撐著一把紅傘幫他遮陽──身上穿著歐洲人的服裝。這人可能是國姓爺手下的將領馬信,他在往後幾個月的戰爭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國姓爺顯然把目標對準了荷蘭人在台灣的另一座主要堡壘──普羅民遮城。這座堡壘與熱蘭遮城堡隔著海灣相望,從熱蘭遮的城牆內即可清楚看見。普羅民遮城就位在大員灣岸上,旁邊是台灣的另一座大市鎮赤崁。
的確,國姓爺的部隊開始朝著赤崁與普羅民遮城進發,鼓聲隆隆作響,號角嘹亮不絕,旗幟在風中飄揚。
這是一項非常聰明的行動。揆一和他的同僚都預期國姓爺一定先攻打熱蘭遮城堡,但他卻繞過了他們的防衛布置。他要是拿下普羅民遮城,台灣本島就等於被他占領。如此一來,熱蘭遮城即不免遭到包圍。
揆一深感憂心,普羅民遮城裡的人員更是嚇破了膽。該城指揮官貓難實叮打算用船隻把婦女和小孩送到熱蘭遮城堡,但妻子拒絕離開丈夫、兒童號哭、眾人尖叫大吼,結果這項計畫終告無從實現。另一方面,鄭軍經爬上堡壘後方的山丘,開始紮營,只見數百座白色帳篷在馬廄與美麗的植物園後方冒了出來。
貓難實叮決定祈求上帝的幫助。他還沒祈禱完,敵軍的鼓聲與號角聲就又再次響起,並且有一千名以上的鄭軍衝向堡壘,他們頭上的鋼盔與手上的長矛在陽光下閃爍著亮光。普羅民遮城的砲手開火轟擊。海灣上也打來了更多砲彈,原來是一隊荷蘭船隻從熱蘭遮城趕來支援。
鄭軍散了開來,拖著死者尋求掩護,但有一個人卻跌倒在堡壘前方的地上,拒絕投降。荷蘭人不斷對他開火,槍彈不斷射入他的皮肉裡,但他卻對著堡壘的磚牆射出一枝又一枝的箭。後來,堡壘內有個非洲男孩把他射入城內的一枝箭拿來反擊,正中他的腹部。那人因此翻身滾到一旁,然後才四肢著地爬著離開。如果國姓爺的士兵都像這個人一樣勇敢,那麼這絕對會是一場苦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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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名火槍兵從大員灣裡的荷蘭船隻登上岸,跨越泥灘跑到了普羅民遮城面對海灣的正門。揆一原本派出兩百名火槍兵,但其他人卻都返回了熱蘭遮,也許是因為太難登陸,也可能是因為一顆子彈劃過了他們的領袖身旁,以致他心生畏懼。
天黑之後,貓難實叮派遣士兵放火燒毀赤崁的木造糧倉,以免稻米落入國姓爺的手中。在火光當中,荷蘭火槍兵對著在赤崁的房屋之間露出「鼠頭」的敵兵開槍。被擊中的敵兵都沒怎麼呻吟號叫。
揆一在熱蘭遮城堡內看見了火光。他在午夜出外巡視一遭,然後回到下城的長官官邸,試圖休息一下。明天想必會有更多的交戰。
軍事革命論認為訓練與紀律是歐洲部隊在戰場上的優勢,也是「西方戰爭方式」的一部分。中國史學家近來發現明朝也有類似的做法。此外,我們先前也提過國姓爺如何自行發展操練方式,還印行了訓練手冊。我們知道他喜歡待在演武亭,觀看部隊操練,並且跟隨在旁,確認他們的操練節奏齊整,也對動作不確實的人施以懲罰。
這個時候,拔鬼仔想必已經開始意識到這支漢人部隊和他先前交手過的不同。這群士兵文風不動地站著,眼睛在鋼盔裡向外眺望。中西文獻都沒有提到他當時聽見了哪些聲響,但我們知道國姓爺的部隊利用鑼鼓與聲音尖銳的號角協調行動,就像荷蘭部隊利用鼓手一樣。拔鬼仔率領部隊逼近敵軍的同時,兩種不同文化的鼓樂聲必然混雜成了一片。
鄭軍裡有人高聲下達了命令。一群士兵從陣列後方冒了出來,將五十把大型槍枝架設在鐵人前方。生還者把這些槍枝稱為「巴森」(bassen)或「大火繩槍」(doppelhaggen)。這些槍枝在荷蘭人眼中看起來又大又原始,笨重、裝填緩慢,也難以使用。
這時候,在海灣裡跟隨著拔鬼仔的荷蘭輕便貨船與舢舨突然開火,將鉛彈與彈丸碎片射入鄭軍的陣列裡。陳澤的部下將槍枝對準船隻開火,但沒有效果。另一方面,荷蘭的大砲卻在敵軍陣列中轟出了大洞,許多士兵都被炸死在沙地上。
但這些缺口立刻就被來自唐船與營地裡的兵員填滿,整個陣列仍然靜立不動。在荷蘭人的眼中,「他們的人數似乎無窮無盡。」
現在,拔鬼仔的火槍兵已經抵達有效射程內。拔鬼仔下令開火。他們發揮平素的訓練成果,開始依序開槍。第一排槍響過後,鄭軍隨即發出駭人的怒吼湧向前來。傳統的戰場吶喊聲是:「殺!」表示進攻殺敵。
我們永遠無法知道拔鬼仔率領的兩百五十名火槍兵與數千名敵兵正面衝突的結果會是如何。陳澤太過聰明,不可能冒這種險。
還記得城堡發出的警告砲響嗎?熱蘭遮城堡的人員看見幾艘船從陳澤的主要艦隊沿著北線尾沙洲南下,藉著沙丘的遮擋而隱藏在拔鬼仔的視線之外。他們不曉得這些船隻的意圖為何,只能猜測它們可能打算從海上提供火力支援。揆一因此發出信號要求部隊回頭,但拔鬼仔卻不予理會。實際上,那幾艘船的做法比提供火力支援還要致命,它們在沙丘後方卸下了一支部隊。就在火槍兵毫無警覺地向前行進之際,這支部隊悄悄穿越了沙丘,埋伏在拔鬼仔後方的林投樹叢裡。
荷蘭士兵跳進泥濘混濁的海灣裡,試圖爬上那幾艘輕便貨船與舢舨,但因為登船逃命的人太多太急,掀翻了一艘船隻。不會游泳的人因此溺斃於水中,會游泳的則開始朝著位於幾英里外的熱蘭遮城堡游去。
拔鬼仔領導剩下的火槍兵繼續奮戰,一面開槍一面退向船隻。他被擊中一次而跌倒在地。他爬了起來,高呼要求眾人繼續作戰,結果卻被一把斬馬刀砍倒。僅存的幾名火槍兵一看到他被殺,隨即涉水爬上一艘船。拔鬼仔率領為數兩百四十名的精銳部隊進攻敵人陣地,最後生還的不到八十人。
拔鬼仔為什麼沒有理會要求他回頭的信號?他怎麼會如此低估敵軍的實力?他怎麼會讓敵軍繞到他的後方?他忿忿不平、過度自信,又滿懷怒火,而且也寡不敵眾。陳澤雖然從未到過台灣,卻比在台灣住了二十年的拔鬼仔更懂得利用北線尾沙洲的地理形勢。陳澤及其同僚乃是地理戰爭的高手。他們懷有根深蒂固的觀念,認為地形是戰略的關鍵,而且為將者應該熟知自己作戰的地域—這些觀念都可見於《孫子兵法》及其他古代典籍。楊英的記載中到處可見「知地利」、「相度地利」、「占得地利」與「地利失據」等文句。
奇怪的是,拔鬼仔竟連可以向他提出警告的斥候都沒有。實際上,極為引人注目的一點是,那些生還的火槍兵全都不曉得敵軍怎麼會繞到他們後方。其中一人後來寫道,在荷蘭部隊行進之際,鄭軍早就已經埋伏在一旁了。「北線尾沙洲上,」他寫道:「長著許多鳳梨樹,約有半個人高。許多敵兵都埋伏在這些樹木後面,我方部隊就從他們身旁走過,絲毫沒有覺察到他們的存在。」
我不禁注意到楊英對於陳澤獲致的這場勝利只有短短的幾行記述。這是一群歐洲的火槍兵,配備著最新的槍枝科技,並且受過最精良的訓練,結果因為徹底低估敵人的實力而遭擊潰,但楊英卻絲毫不當一回事:「夷長揆一城上見我北線尾官兵未備,遣戰將拔鬼仔率鳥銃兵數百前來衝□,被宣毅前鎮督率向敵一鼓而殲,夷將拔鬼仔戰死陣中,餘夷被殺殆盡。」
*作者為西方漢學界的著名學者,近十年最重要的全球史學者之一。耶魯大學歷史學博士,師承漢學巨擘史景遷(Jonathan D. Spence)、十六到十七世紀歐洲史專家帕克(Geoffrey Parker)。曾任埃默里大學(Emory University)東亞系系主任,主要研究領域為殖民主義比較研究及中國史與全球史。本文選自《決戰熱蘭遮》(時報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