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 HISTORY 到 HERSTORY,造船匠女兒視角的全球史

《她的世界史》(衛城出版提供)

為什麼從造船匠的女兒寫世界史?「我們不能、也不應該有奧林匹亞天神的世界史版本。」從馬許身上,我們看到的是嘗試主導每一段旅程,時而勇敢,時而自私,時而為家族利益,時而莽撞的平凡女子的奇特際遇。


多年前,我曾煩惱著應當給輔大歷史所「西洋史專題」課程的學生閱讀哪幾本書籍。這是門必修課,但每個人未來研究領域和方法各異,有的學生做東南亞史,有的對近代歐洲史或帝國史有興趣,有的學生喜歡政治經濟,有的傾向社會文化,有的熱愛思想史,而做老師的我既想從中找到最大公約數,又想結合自身對於性別、思想與文化史的關懷。最後還有一關鍵條件:要是故事性強,敘事精彩,兼顧歷史研究深度的著作,學生才樂意讀下去。

於是,當年我們一起閱讀了娜塔莉・澤蒙・戴維斯的《邊陲上的女性》(Women on the Margins, 1995)和琳達.柯利的《她的世界史》(The Ordeal of Elizabeth Marsh, 2007),度過豐富精彩的一學期。

戴維斯和柯利兩位作者專長不同,呈現出的作品向度也不同,但是都是回應與修正了微觀史學到大歷史乃至於全球史的歷史學發展,歷史學者嘗試以傳記和動人敘事寫出更有人的溫度、更能讓讀者同情與理解的大歷史。而當年課堂所選的琳達.柯利的著作,結合多種研究方法、跨地域並兼具性別關懷,正是這篇導讀要介紹的書籍——《她的世界史》的原文版。

《邊陲上的女性》(Women on the Margins, 1995)和《她的世界史》(The Ordeal of Elizabeth Marsh, 2007)原版書封。
《邊陲上的女性》(Women on the Margins, 1995)和《她的世界史》(The Ordeal of Elizabeth Marsh, 2007)原版書封。

「世界史中的一位平凡女性」

琳達.柯利是英國史和帝國史學者,她近年來的著作延續著二戰之後去中心化的歷史研究方法。二十世紀晚期,隨著女權運動和後殖民運動席捲而來,更大幅度改變了我們研究帝國史的視角,意識到僅從征服者/握有權力者的政策,國家政府的行動,或是征服者對於殖民者的態度做研究,已經不足。那些承受著政治權力交替,臣服或逃離帝國,或是接受知識傳遞的人們,其實並非無聲、沒有作為或情感的棋子。名門將相生活在巨變時代中,凡夫俗子也在權力交替、碰撞和全球化發展中,隨時因應外界變化而接招,急忙想出對策,有的家族因此發跡,有的因此翻覆。

然而,歷史長河中的多元樣貌該如何呈現,歷史課題才不會碎片化?這回柯利採用微觀、地方史敘事方式,將「人」拉回全球史/帝國史的大敘述中,透過跨越多重文化圈和大洋的旅人及其家庭,結合多種歷史研究方法,架構出不同以往的全球地方(glocal)史,讓個人與人性又回到了大歷史中。易言之,微觀史學提供歷史研究新工具,它並不是限縮的框架或規模,而是讓大歷史的大敘述也注意到了人與歷史事件的重要性,修正了布勞岱爾(Femand Braudel, 1902-1985)以降著重在大空間、大數據、大敘事,卻忽略了人的能動性的歷史研究。這正是柯利所謂:「我們不能、也不應該有奧林匹亞天神的世界史版本,其中總是有人性與個人的維度。」(頁四一二) (相關報導: 藏人作家唯色:我在自己的故鄉流亡,不願寫無關痛癢的事 更多文章

柯利此書從造船匠的女兒伊莉莎白.馬許(1735-1785)個人傳記,個人與家庭,和個人與全球等三面向相互交織,講述不斷跨界的女性生命史,並藉由她的人生旅程「在一個人的生命之中勾勒世界,也要在世界之中描繪一個人的人生」(頁四〇至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