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國際書展8日開跑,法國知名作家菲利普・克婁代受邀來台,風傳媒邀請大師面對面分享創作經驗和對世界脈動的觀察,喜愛法國文學、電影的讀者不能錯過。
外頭是台北冷冽的二月天,一身輕裝的法國文人菲利普·克婁代(Philippe Claudel),在溫暖的世貿會議室裡抱著膝頭凝神受訪。他的作品曾入圍龔固爾文學獎(Prix Goncourt)、並獲法國勒諾多文學獎(Le Prix Renaudot)和金球獎最佳外語片肯定,不過身兼暢銷作家、編劇和導演的克婁代,受訪時絲毫不見名人架子、亦無誇張表情語氣。略顯規矩的肢體,只在聊到川普時才失望地遮起臉龐,洩漏了自己對時局的判斷。克婁代人如其文,談不上多耀眼奪目,但十足真摯。
「作家的使命,是打開讀者的眼睛。」他身後印著自己肖像的書展海報,印著這麼一句話。要「打開」他人目光往往並不容易,甚至可能遇上麻煩與衝突,但樸實的克婁代卻是一個不怕衝突、不怕變動的人,寫作如此、觀看世界的方式更是如此。
不怕衝突,不怕改變
克婁代擅長以平實、富詩意的文字描繪生命的多面,被譯成中文的著作裡,尤以戰爭為題的《灰色的靈魂》、《林先生的小孫女》、《波戴克報告》為人所知。克婁代不寫戰爭的壯闊或殘破,三部曲卻分別挑選了亂世中善惡的分野、棄守家園心境和「排他」意識等等,從一道道利落疑問中,打磨出炙熱、隱而未顯的人性真相。
這樣的性格也展現在導演工作上。寫而優則導的克婁代,2009年電影處女作《我一直深愛著你》(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初試啼聲就廣受好評,奪得「英國奧斯卡」英國電影學院獎(BAFTA)的最佳非英語電影獎。這部以懸疑張力帶出親情與人性隔閡的作品,女主角是1996年以《英倫情人》(English Patient)走紅的英國女星克莉絲汀·史考特·湯瑪斯(Kristin Scott Thomas)。
但是,克婁代與克莉絲汀接著又合拍《冬天的玫瑰》(Avant l'hiver),儘管前作空前成功,克婁代卻透露他與克莉絲汀在拍攝中的關係只能用「衝突」形容,即使肯定女星的迷人風采,克婁代表示,也許是兩人風格差異導致衝突不斷,克莉絲汀已表示不願再有第三次嘗試。但克婁代瀟灑地說,為了得到最好的成果,他仍深信衝突是必要、不得不為的過程。

台灣印象:城市間山林錯落 視覺衝突適合創作
有趣的是,克婁代也在寶島台灣上看見衝突的存在。已是第四次應邀訪台,克婁代被問及台灣何處最可能拍成電影時,沒有指出觀光名勝,他卻描述一個平凡景象:「從機場出來後立刻進入巨大的城市,看見高聳的建築物、陰暗的天空與煙囪,但又可以看到小山丘、森林穿插其間,這種矛盾對比讓人印象深刻,」
克婁代努力比劃著雙掌說,前日下午,他受邀去陽明山歐洲學校演講,更加深了這種印象:「來到一個高度都市化的城市,旁邊竟有這樣一座山林,這樣的視覺衝擊很適合創作。」
克婁代對台灣電影也有心得,在他觀察裡,台灣電影的特色是製作成本低,但是風格形式上相當自由,速度產出也快。相較之下,法國雖然是年產250部電影的影業大國,但製作成本高昂,克婁代認為,期待見到法國電影採用更多數位化的製作方式,或是更積極啟用新銳演員等手法。
克婁代一再指出,世界變化的速度太快,甚至以美國新任總統川普(Donald Trump)當選前後的情形舉例,他認為世界正在分裂,但其實也能被視為正在「重組」,克婁代說,複雜的真相往往豐富迷人,其擁抱變動、欣賞差異的性格也表露無遺。
新作直視生死 每個人都是「拖拉雅之樹」
克婁代6月將問世的新書《托拉雅之樹》裡,則再次迎向挑戰,探討最敏感的生死議題。克婁代自陳,過去數年他陸續失去雙親和好友兼編輯,進而啓發對生死的體悟。
克婁代在新書中首次代入自白式角色,娓娓述說對生死的理解,如同其描寫的印尼塔納托拉雅族(Tana Toraja)將死嬰加以樹葬的習俗,克婁代認為,生命本身即是種賜予,面對死亡反而要更懂得感受眼前一切,如此一來,每一個人、每一本書都如同樹木一樣,能夠汲取死亡的養分而茁壯。 (相關報導: 風傳媒專訪》聯合國難民署新聞官葛若鄰:台灣的創意能為國際社會做出很大貢獻 | 更多文章 )
不過,也許是代入感太深,克婁代打趣說,自己讓小說主人翁拍了一部失敗的電影,結果後來拍攝的第四部電影《童年》票房也相當慘澹,儘管在各大影展仍抱回獎項,但克婁代十分坦率地表示,電影製作過程艱難、耗費巨大,未來還是會考量觀眾取向,才能讓自己的創作生涯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