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文嚴選:他讓日本人真正了解中國歷史-寫在陳舜臣先生病逝之際

陳舜臣日前病逝,他讓日本人真正了解中國歷史。(取自騰訊大家網)

【題記】:他表徵了一個時代,一個用筆墨開啟中日兩國認知的時代。正如日本著名歷史學者司馬遼太郎說過這樣的一句話:“能讓日本人真正了解中國歷史的,只有陳舜臣。”

以描寫中日兩國歷史為一生己任,並為此積極尋求雙向間互信互認的著名華裔作家陳舜臣先生,以90高齡在日本病逝。陳先生著作等身且影響力巨大,無論從哪個角度無論用怎樣的文字評價他的筆墨生涯,恐怕都不為過。他表徵了一個時代,一個用筆墨開啟中日兩國認知的時代。而這個時代,隨著他的病逝而告終焉。並不是說這個認知的必要性已經終焉,並不是說這個認知的過程已經完結,而是再無後人能用陳先生的這支巨筆,出色地接續這個話題了。正如日本著名歷史學者司馬遼太郎說過這樣的一句話:“能讓日本人真正了解中國歷史的,只有陳舜臣。”這是最為惋惜也是最令人傷感的地方。“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這句話送給骨髓裡都流淌著中國歷史血脈的陳先生,我認為是最為適合的了。

紀念與哀思,最為要緊的是紀念什麼,哀思什麼?是羅列他的作品?是陳述他的生平?或者是找一部小說,評說他如何為中國人揚眉吐氣如何為中國歷史驗明正身?在我看來這不是最好的紀念與哀思。我認為最好的紀念與哀思,就是要找到他寫了一輩子的文字中,究竟想訴諸什麼想表示什麼?那麼,透過陳先生的文字,我們究竟發現了什麼呢?當然因人而異每個人的發現會不一樣。對我而言,我在他的文字裡發現了最為用心最為自覺的一個字:思。一個文人的思。

絕不接受思考的潛規則,絕不接受思想的原文本。這是陳先生筆墨生涯的最大亮點。如果說笛卡爾的歷史不可信論來自於懷疑,那麼陳先生的歷史小說創作論則來自於思考。我思故我在,絕不人云亦云。陳先生將自己比喻為竹子,並引用鄭板橋的話說,因為不開花,所以沒有蜜蜂或蝴蝶前來煩擾,這是竹子的優點。

十多年前東亞盛行“儒教圈繁榮”論,亞洲“四小龍”成了熱門話題。真的是儒教這一文化因素是導致繁榮的唯一原因嗎?陳先生對此有自己的思考。他在《儒教三千年》(朝日出版社)中認為,繁榮不可忽視殖民因素。殖民帶來的異質文化的強行闖入,經過多年便會盤踞於此。雖然原住民擁有本地文化,但同時也不得不接受另一種文化。正是二種文化的碰撞帶來了空前的活力。因此雖然儒家所重視的“禮”在維持社會秩序中發揮了積極作用,但是其形式主義又成了近代化的大敵。不可否認,這就是有新意的思考了。要知道切入殖民因素,說它還能發揮正能量,如果在極權體制下能有幾個文人能有這樣的思考這樣的直言?

再如,關於“以德報怨”這個說法,陳先生也有自己的看法。二戰結束後,蔣介石對日本曾用過這個詞。《論語·憲問》中記載:或曰:“以德報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當時對“以德報怨”的解釋為:對於對方惡意的行為,反過來回報以善意。有人曾問孔子,這樣做怎麼樣(自然是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复)?然而孔子回答道:“那又用什麼來回報恩德呢?難道不是應該用正直來回報怨恨,用恩德來回報恩德嗎?”對此,陳先生認為,戰爭結束時,如果中國真如孔子所言用“直”對待日本,那麼情況一定有不同。當時許多人認為蔣介石的這句話反映了儒教思想。但實際上,儒教本家孔子並不贊成“以德報怨”,他的回答是對提問者的一種告誡而已。關於何謂歷史的“真”這個問題,陳先生也有自己的獨到看法。上野公園裡的西鄉隆盛肖像,只可說十分酷似本人,但絕對無人敢斷言一模一樣。史實,如果有人認為那就是當年真實歷史的留傳記錄,無疑是很危險的。為此他舉例中國歷史說:“史書中對短命的秦王朝和隋王朝基本都沒有流芳千古的讚美描述。根據史書記載,無論是秦始皇還是隋煬帝,均被描寫為極惡無道之人。但我卻認為不應該這樣一概而論。” 隋煬帝一到夜晚有時會突然驚恐萬狀地大叫“有賊”,這應該是深夜恐懼症吧。如果單單拿出這件逸事渲染一番的話,人們也許只能認為隋煬帝是個十分沒出息的膽小鬼。但是隋煬帝的另一面,即作為王者應有的豪放一面則很有可能被故意抹煞了。日本的北一輝(日本思想家,崇尚暴力)也可謂同病相憐。據說,在深夜如果夫人不牽著他的手,他甚至連廁所都去不了。然而,他的“魔頭”一面卻是眾所周知的。如果,將他魔頭的行為或論述抹煞,只留下深夜恐懼症的描述,那麼北一輝將完全變成另一個人。